戴佩妮
南都专访
结了婚的戴佩妮,正带着全新个人创作专辑《贼》在大陆赶铺天盖地的通告。“像大哥(李宗盛)说的我没那么那么那么红,所以还是先多做一些宣传,演唱会还是会有票房压力的。”贵为金曲奖唱作天后的戴佩妮,这样回应她的大陆巡演计划。
从艺16年,而戴佩妮来大陆举办的演唱会却寥寥无几。李宗盛说,戴佩妮在他心里默默关注的音乐人中排第一,她是个被“underestim ated”(低估)的音乐人。
8月13日,38岁的戴佩妮人生第一次站上台北小巨蛋的舞台开演唱会,同场发行了4000张《贼》限量版实体专辑,销售一空。可是戴佩妮当场泪崩,她享受不到一人台上万人台下的快感,而是被耳机里错综复杂的指令、舞台上眼花缭乱的机关冲昏了头,给自己打出了“零分很没用”的评价。
2014年底戴佩妮与相恋5年的男友西米露(卢信江)走进了婚姻。过上美满的小日子,戴佩妮的作品也该有聊不完的浓情蜜意吧?可是这张《贼》里到处是灰暗角落,触及网络霸凌、受虐儿童议题,有铿锵的呐喊,有哀怨的吟唱……色调与她的生活截然相反,她经历了什么?
三年没推出个人作品的戴佩妮,在北京接受了南方都市报的专访,分享新作和她“被低估”的音乐人生。
A“贼”专辑
用“贼”酷的方式录一张“贼”棒的专辑
“人妻不能隔三岔五纠结”
2014年,戴佩妮借个人专辑《纯属意外》获得金曲奖最佳国语女演唱人奖;2015年,她所在的乐团佛跳墙,凭《给你看》拿下金曲奖最佳编曲人和最佳乐团奖。
两次获奖的中间,戴佩妮与相恋5年的男友西米露(卢信江)完婚,这是戴佩妮的第四段恋情。
爱情事业双丰收,而戴佩妮却没把幸福的情绪注入新专辑《贼》,而是释放了灰暗色彩。写歌时,陈年旧事依旧令她伤心落泪,戴佩妮心直口快,说这种状态不能再延续下去,“我觉得在迈入新路程时,特别是成为人妻,隔三岔五来回忆一下啊纠结一下,我老公肯定会疯掉,然后再下张专辑,还在讲之前的感情……你觉得他听了会舒服吗?”所以她要快刀斩乱麻,与往事“saygoodbye”,这个思考在《未完不待续》中一目了然。
戴佩妮对往事坦白,《贼》是她人生中的分水岭,她还打趣地调侃了自己接下来的创作,“接下来还是会有情感上的问题了,但可能不是写自己的……如果有问题就是婚姻有问题了,对不对?哈哈,所以就是接下来会有该写的东西,我也不用去预设,就顺其自然。”
编曲不打稿十天就录完
除去人声,《贼》的音乐录制仅花了10天。戴佩妮带着团队飞赴法国南部小镇Saint-Rémy,前往知名录音室“L aFabrique”,封闭10天,高效完成了专辑编曲和音乐灌录工作。
词曲是戴佩妮事先创作好的,而编曲部分完全即兴。戴佩妮很享受这种“不打草稿”的即兴编曲,并用Live现场演奏的形式来收音灌录音乐部分。
豪华录音室一定要住一起
戴佩妮享受与伙伴们无拘无束的音乐时光,“我们必须要有足够的房间,让所有人包括录音师住在一起。不是说今天去录音,结束了我们打个的士回饭店……我不喜欢那种感觉。我喜欢大家早上起来一起吃早餐、做音乐,吃午餐、做音乐,吃晚餐休息,第二天起来再聊,我喜欢这个感觉,所以这次选择到南法,真的就是无心插柳的事情。”
B高评价
我从未高估过自己,被低估也不为过
出道16年的今天,戴佩妮才第一次登上台北小巨蛋开演唱会,这个被许多台湾音乐人视为演艺生涯里程碑的圣地,对戴佩妮来说来得太晚,而她却觉得时机刚刚成熟。
小巨蛋演唱会前几个月的发布会上,在乐坛颇具影响力的李宗盛捎来一段长达9分钟的V CR,点评戴佩妮的音乐生涯———
“如果说这个行业有几个我一直默默观察关注的音乐人,那佩妮应该是排名第一的。严格来讲,她没有那么那么那么红,对她来讲是一个好事,因为这个行业是个怪兽,这个行业随时把自称有天分的人榨干,然后一脚踢开……她总是学习着,养着自己……她比同代的音乐人,我所说的音乐人是指m usician,她是一个truem usician(真正的音乐人),不是个perform er(表演者),她有很sharp的部分……我对她越来越老以后的作品仍有期待,我觉得她年纪越大出来的东西会更好……佩妮作为女性音乐人,她不太撒娇,她不会从自己作为女性的角度去占这个便宜,……戴佩妮的能力和音乐性,在这个行业都是分数很高,所以我觉得她是一个被underestim ated(低估)的音乐人。”
南都:李宗盛说所有他默默关注的创作人中,你在他心中排第一位。
戴佩妮:是新马区吧!(其实李宗盛并未限定区域)应该是说我觉得大哥是非常提携后辈的,第一次看到V CR我都快吓死了,我假装我看不到……(戴佩妮娇羞状唱着这句话)我觉得哇,大哥有点过了……平常不见你这样子跟我说,突然间讲,我有点不太能接受。
南都:他很直白,觉得你是一个完全被低估的创作人,你觉得自己被低估了吗?
戴佩妮:其实我在出道的时候,是一个音乐组合里面唯一不懂音乐的人———不会乐器、不会乐理、不会看谱,但我却是第一个被卖出歌曲被签走的人。那时心里面很惶恐,比我有才华的这么多,说美貌那时也没有,就是一个小小的长很黑的小女生,我对自己是极度缺乏信心的。第一次站在台上拿着吉他硬练,我觉得手上的吉他都快被折断了,那就是我的武器,弹超大力,我曾经的梦想是当一个现代舞蹈员。结果准备了11年去实现这个梦想,突然间换了一个舞台,还是拿个吉他,觉得快崩溃了,所以对我而言,来这个环境是要学习的,所以我从来没有高估过自己,被低估也不为过,没所谓没有关系。但我很谢谢大哥觉得我被低估,因为从他嘴巴说出来真的是让我觉得哇……
南都:而且他说,会期待你更老时候的作品。
戴佩妮:他把我当成酒了……估计。(南都:你有比较sharp锐利的地方是什么?)我比较m an,可能生活上讲话时比较不女生吧。而且可能马来西亚生长环境下的人讲话都很直。
南都:小巨蛋演唱会为什么觉得自己很没用?
戴佩妮:就是很没用啊,哭什么啊。我觉得当天晚上我花太多时间在观察多过于在享受,我觉得这是我最大的……(南都:你在观察下面人的反应?)根本顾不到观众的反应,我在观察机关在哪里,导演什么灯光,然后cue什么,然后开始3、2、1……就这些东西无限地在我脑海里,一直不断地在耳朵里出现(做抓狂状)。弹钢琴时,碎纸花跟过年炮竹纸屑一样飘下来,在琴键上堆了一堆,我不是科班出身的,从3月开始学钢琴,但永远都是只会弹C大调,连转K ey都不行,没想到发生这件事,当时整个心里是极度冷冻。
南都:小巨蛋结束后,大陆的巡演是什么时候开始?
戴佩妮:今年应该没办法,应该是明年开始,今年还是先以宣传专辑为主。
C老夫妻
怎么开冰箱都会论战
戴佩妮和丈夫卢信江相识相知相恋结婚到今天,已经走过8个年头。在戴佩妮得眩晕症,严重到不能出门的时候,卢信江陪着她四处就医,两人的约会在求医治病时完成。如今从事艺术品工作的卢信江,与戴佩妮交往一个月就开始同居,以致注册和婚礼都只是有趣的人生过程,婚姻对他们早就开始的二人生活并没有特别影响。
南都:听说你计划生个“狗宝宝”?
戴佩妮:计划是计划,也不晓得生不生得出来,生小孩这个事情是不能有压力的,只是个计划,我老公都不知道……
南都:你们俩谈过这件事?
戴佩妮:有谈,但是喜欢小孩我们可以玩别人家小孩呀,为什么要自己生,他是一个责任感很重的人,所以生下来之后,他应该压力会超大。他认识我8年,头发已经三分之一都白掉了。
南都:生活中你们两个互相迁就和磨合的地方多吗?
戴佩妮:我们应该都属于懂得将心比心的人,那你说我需要迁就吗?当然一定会有彼此的落差,但8年也磨合得差不多了吧,要不然我们也不会结婚啊,如果有问题在几年前早就有问题了,就不会结婚了,所以说不管彼此的优点或者缺点是什么,都是在我们可接受范围内。
南都:听说你比较擅长冷战。
戴佩妮:没有比较擅长冷战……只是我生气的方式是不出声,有时也是我故意要逗他,因为他没有办法冷战,我不出声,他就不知道该怎么办怎么应对。(南都:你们会因为什么而冷战?)有一些价值观的不同,比如说冰箱,要拿五样东西,是要开了一次性拿出来,还是拿一样开一次关一次?像这种事情,我们都会讨论,讨论之后最后再上网找资料,来证明谁是对的。我是一次性拿出来的人,冰箱会哔哔哔响也没关,他说你为什么不关了之后要拿第二样再打开,所以就比哪个省电,最后是他胜了……但我们的吵不是那种大吵,都还好。
现场花絮
相比许多之前接受南都专访的音乐艺人,戴佩妮是拍照时最会摆动作的一位,这大概得益于她11年的民族舞和现代舞舞蹈功力。在镜头前,戴佩妮自发哼着小曲儿制造氛围,或大幅摆动裙摆,或张腿迈大步,或回眸上演惊鸿一瞥,再来一个公主礼……连在文字采访阶段,也和南都记者有超动感的互动。
真活泼,真可爱。
《贼》快问快答
-专辑为什么不反映甜蜜小日子?
———来日方长
“以后吧,有的是时间,我得要做一个了结啊,总不能背着过去那么多重的东西,去过自己所有的小幸福。”
-过去究竟有什么伤疤让你不能释怀?
———旧情难了
“每一个人总有一些……心里面的疙瘩、遗憾。经过某家店,你会想到某些人,或者你从此不去那家店……这些对我而言就是未完结的事情,没有真正地放下。情感上和生活中都有,很痛苦,但在痛苦的时候,其实我们是享受着的,尤其是在创作过程中,每每想到这件事情可以痛哭流涕的时候,你会觉得其实是释放的。”
-既然是了断,为什么专辑不叫“未完不待续”,而叫“贼”?
———不吉利啊!
“我其实有想过,因为怕很多人误会我是不是不要当歌手啦……这感觉就不是挺吉利的(戴佩妮做冷汗状)。其实也考虑过用‘非诚勿扰’,但是觉得这电影太红了。当时真的有想过叫‘未完不待续’,但以出资者的身份考虑不妥,另外可能被问的时候一开始还觉得可以解释,大概到第十个城市宣传时就……(戴佩妮做出了葛优躺姿势)你就想开始按手机,解释挺累的。”
-“贼”的意思?
———向时间偷一点故事
“其实能够未完不待续,我必须要跟时间偷回一些东西,创作者本身,尤其是像我这种一定要真的经历过事情沉淀整理,才写出来释怀的人,是要过了以后,再回到那个时空去很‘过敏’地看很多细节,把它写成文字。所以时间是贼,他偷走了很多东西,创作者也是贼,想要整理的时候,必须回到那个画面去偷一些东西,把它很勇敢地写出来,这个过程我觉得也蛮贼的。”
-写哪几首歌让你痛哭流涕?———好多!
“好多哦!《未完不待续》、《非诚勿扰》啊,《钢琴键》哪,快歌都不是,快歌就是‘爽’。我创作一定得哭,《钢琴键》是我跟我钢琴之间的一个关系的对话,《非诚勿扰》写给我重病的朋友,《未完不待续》就是我要做这个‘分水岭’的时候,需要很大的勇气,我是那种真的做完决定我是不会后悔的人,所以当写完这首歌的时候,我所有的哭可能也是我终于可以放下的哭,不是舍不得。”
-专辑触及网络霸凌(《贼》)和受虐儿童(《臭小孩》),什么事情激发你写这些歌?
———公益活动
近几年我参加了蛮多公益活动,每次活动方都问可不可以帮他们写一首歌。我老公是那种24小时放新闻台的人,我们每天一直不断地听到社会议题。
-专辑唱的部分有哪些突破?
———用38岁女人的声音
“这次我完全就是一个很松的喉咙,不让自己紧绷,音域和共鸣腔完全往下走。我只想诚实地展现一个38岁女人表达的感觉,唱歌就像说话一样。我以前说话是尖细高调,但是现在这个频率的嗓音我觉得好害怕,这次歌声就像我平常说话这样,是舒服的状态。”
采写:南都记者麻乐 实习生郭泉钧
摄影:特约记者王攀